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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四十七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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对于秦湛言语间提及的那位画圣,张麟轩并不陌生,因为整座镇北王府的落成都得益于此人的一副画作。虽然不曾流传于世,但的确是此人亲笔。

这位姓顾的老先生,是大旭毫无疑问的画道第一人,所学渊博,精于人像及山水,落墨成画,总能穷尽其妙。画中之人,栩栩如生;高山流水,身临其境。

秦湛有些遗憾道:“师兄剑意之盛,寻常纸墨又如何能够承载。若非顾老头儿当年执意散去全部修为,以至于后来无法驾驭青纸与玄墨,否则未必没有得偿所愿的可能。如今想来,不免有些可惜。”

张麟轩好奇地问道:“顾老先生为何要散尽修为?”

秦湛没好气道:“打听这些作甚,你小子很闲吗?”

张麟轩有些神色尴尬道:“随便问问。”

秦湛轻轻地踹了少年屁股一脚,“抓点紧,如此近距离参悟灵图的机会可不多。”

张麟轩“嗯”了一声,收束心念,向前迈出一步,微微抬起头,神色专注地盯着那幅青鸟灵图。

灵图以阴阳五行为基,故而形似八卦图,二者的不同之处便在于中央的阴阳鱼,二者并非严丝合缝,而是彼此相互分开。如此空出的这一部分,即为整张灵图的命脉所在。作画之人应于此处着墨,不绘其形,只描其神。例如当下的这幅青鸟灵图,毫无骨肉可言,但其腾飞时的傲然之姿却能一目了然。

灵图共分为四个品阶,却无固定的名称,故而便只好以甲乙丙丁代替,其中又以甲阶为最。一副甲阶灵图,就算是八九境的修士也不敢轻易直视,轻则双眸尽毁,重则神志混乱。除此之外,其余三阶灵图只要施术者的境界足够,都可以一览无余,而且不会感到丝毫的不适。

秦湛布阵所施展的青鸟灵图属于乙阶,实力达到六七境的修士方可直视,所以少年看第一眼时才会神色痛苦。不过秦湛意在传授灵图之道,故而有些不必要的麻烦,他也就暂时先帮着少年免去了。

片刻之后,张麟轩满脸震惊,道:“活物?!”

秦湛站在原地,面无表情,轻声呵斥道:“青鸾,不得放肆。”

青烟渐起,遮住了少年的眼眸,一声凤鸣之后,又渐渐散去,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。

秦湛看向张麟轩,笑问道:“可有收获?”

张麟轩点点头,回答道:“炁之脉络,心肺为一脉,双翼再为一脉,两足则为第三脉。”

秦湛满意地笑了笑,帮着补充道:“首颈又为一脉,尾部又单独一脉,如此总计五脉。凡是乙阶一类的灵图,便皆为五脉,故占五成神意,非六七境修士不可直视。若境界低微者贸然观之,便会被本尊所牵引,从而身临其境,亲眼目睹一番昔日景象。至于下场无非有两种,要么双眸尽毁,要么神志大乱,所以日后若遇上此阵,千万不可轻易去看任何一副灵图。”

张麟轩神色认真道:“师叔,我记下了。”

秦湛忽然打趣道:“不愿多嘴一问,还是猜到了我的真正意图?”

瞧着秦湛有些戏谑的脸庞,张麟轩不禁扯了扯嘴角,笑着反问道:“我若多嘴一问,师叔可愿意如实相告?”

秦湛偏着脑袋,眯眼笑道:“你觉得呢?”

张麟轩拱手作揖,正色道:“耳聪目明,极费思量,着实辛苦。”

秦湛笑而不语,抬手比划了一个“三”。

张麟轩沉默片刻,然后开口问道:“眼见是否为实?”

秦湛会心一笑,轻声道:“真真假假,自己判断。”

“天下瞳术与耳术,师叔为最?”张麟轩又问道。

“目前为止,应是如此。”秦湛略作思量,然后给出一个相对保守些的答案。

张麟轩深呼一口气,沉声问道:“几时睁眼?”

秦湛呢喃道:“酒醒之时。”

客栈二楼的某间屋子内,少年猛然坐起身来,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一张床榻上。微风拂面,带来些许寒意,不禁扭头看向那扇半开着的窗户。今夜无月,不见繁星。

张麟轩简单地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物,穿好鞋袜,轻轻推开房门,走了出去。

站在围栏处,低头打量着一楼。楼下空无一人,唯有柜台那边燃着一盏油灯,火光略显暗淡。

踱步下楼,环顾四周,依旧没有发现任何人。

“醒了?要不要坐下,一起喝一杯?”一道醇厚嗓音忽然在张麟轩的背后响起。

张麟轩猛地转过身去,双手握拳,蓄势待发。

一道修长身影,一袭浅蓝色长袍,站在少年面前,手中拎着一壶酒,端着一只小酒盅,自饮自酌。此人的面容渐渐清晰,笑容温和地看着少年,轻声道:“我叫秦湛,是你的十二师叔。初次见面,别来无恙。”

张麟轩不禁愣了愣,然后突然笑道:“久未见面,多多关照。”

秦湛会心一笑,“孺子可教也。”

“客栈的掌柜,如今……”

“如今姓秦。”

“那就祝秦掌柜的财源广进,日进斗金,生意兴隆,一帆风顺。”

秦湛抬起腿,踹了张麟轩的屁股一脚,没好气道:“没大没小的,叫师叔!”

“是,师叔。”张麟轩有些不情愿地说道。

秦湛与张麟轩并肩而立,方向却是截然相反,轻抿一口酒,沉声道:“既然脑子不算太笨,以后就多用用,否则没准哪天就真成了傻子。”

张麟轩忽然摊开手掌,只见掌心中放着一颗骰子,垂首注视,轻声笑道:“与天对弈,赌大赢大。与人对弈,亦是如此。”

秦湛慢悠悠地走出客栈,忽然停下步脚,站在门外的石阶上,背对着张麟轩,举起手臂摆了摆,醺醺然道:“江湖路远,日后再会。”

张麟轩作揖而拜,正色道:“恭送师叔。”

一张白纸忽然飘落在地,上面写着一行工整的小篆:欲求平安,记得远离师叔。

停留片刻,白纸自燃,化作飞灰消散。与此同时,柜台上的那盏油灯也熄灭了。

客栈门外,夜幕之中,一轮圆月,枕云而眠。

张麟轩将油灯收起,神色故作无奈,一脸苦笑道:“一来二去,还真是无以为报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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镇北城前,一袭白衣,原本持剑而立,微微抬起头,瞧了一眼天幕之后,突然还剑入鞘,丢回城头,交由某人暂时代为保管。

紧接着,张欣楠挽起袖口,后退一步,膝盖微屈,一手为掌,在前;一手为拳,置于腰间,在后,由此摆出一个极为普通的武夫把式,一副摆明了要与人近身肉搏的架势。

陆吾嗤笑一声,道:“你认真的?!”

张欣楠冷笑道:“你怕死?!”

下一刻,两人身影皆已消失不见,双方各自倾力递出一拳,一拳砸在额头,一拳落于胸口,各自倒退数丈。以二人为中心,脚下大地瞬间凹陷。由此而引发的气机涟漪,波及四方,瞬间逐退黄沙万里。

不远处的那座镇北城由于有人庇护,故而不曾受到丝毫影响,凡是波及于此的拳罡则皆尽数被收入壶中。

张欣楠在城门前三尺外站定,额头微红,嘴角不禁流露出一丝血迹,抬手直接擦掉,冷哼道:“再来!”

陆吾在不远处落定,神色如常,衣衫整洁,却强行咽下一大口污血,沉声道:“体魄不输古神,武夫极致,也不过如此了。”

陆吾微躬着身子,脚尖一点,暴射而出,快若奔雷,直接以身躯撞向张欣楠。

张欣楠不甘示弱,亦是以同样的方式径直撞来。

两人如此蛮横,出招完全不讲道理,如此凭肉身之间相互碰撞,无异于是以伤换伤,最终即胜负,也分生死。

黄沙之中,如其惊雷,声势之大,无以言喻。

双方再度拉开一段距离,互换一口气,然后又接着一拳递出,猛地朝对方身上砸去。

陆吾侧过身,以求尽可能地避开这一拳,从而将自己的这一拳送到张欣楠的面前。目的确实达到了,但也被剑客抓住机会,拼着以脸正面硬接这一拳,然后将自己的一拳随之递出,狠狠地砸在陆吾的天灵盖上。双方又同时出腿,各自接下一脚,然后再借力向后退去。

陆吾并未就此作罢,而是在后退之余,一手撑地,瞬间旋转手腕,调转身形,再度向张欣楠出手。剑客疏忽大意,来不及防范,竟被陆吾直接趁势前掠,双手按住肩头,高高举起,狠狠地摔在大地之上。

陆吾趁机收招,身形向后远遁,消失的无影无踪。

张欣楠以手拄地,缓缓站起,鼻青脸肿,衣衫不整,再无任何神仙气度可言,随即又吐出一大口污血。

不见其人,只问其声。

陆吾以威严的嗓音高声道:“张欣楠,出剑吧!以纯粹的武夫手段进行换伤,你不是我的对手!”

“放你娘的狗屁!”

一袭“白衣”,瞬间暴起,寻声而去,拳罡似滔滔江水一般,以摧枯拉朽之势,悍然砸落。

陆吾咆哮一声,既是接拳,也是递拳,如大日高悬,只得令人仰望。

“既然如此,我便送你去酆都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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