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章 第 8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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施行甄其实和妻子吵完架出来以后,就隐隐有些后悔了。

他是想收留外甥女不假,可并不想伤妻子的心,把事情闹大埃

结婚那么多年,他真的是第一次失控朝妻子甩脸发脾气。

夫妻吵架特别影响工作状态,施行甄一天都没什么心思工作。

他浑浑噩噩在工地上奔走,带着施工队去看前几天接的一个装修单子。

忙了一天回去时,想到等会到家里要面对妻子还没散掉的怒火,他就后背冒冷汗。

摩托车早就到了房子门口了,施行甄却长吁短叹的不敢进去。

他在楼下徘徊着走来走去,一个手握成了拳头,走两步就捶一下另一个手的掌心。伴随着嘴巴里间歇性的一声长叹:“哎。”

房间里,郭惜若被放在了卧室的窗边。

这一天,她过得异常难熬漫长。

以前拥有自由的时候,她还常常觉得人活着没意思太无聊,所以要去找刺激,就时不时参加赛车小队,甚至去参加一些极限运动,以寻找肾上腺素疯狂跳动的快感。

然而才今天一天,她就觉得过去自己多肤浅了。

她的灵魂被困在这样一个毛绒公仔里,几乎就是在用软刀子在割她的肉。

难受、难熬、要疯了!

简直是把人的意志力踩在地上疯狂摩擦践踏。

叶紫是个细心的人,她察觉自己的小伙伴好像不太开心,甚至情绪有些暴躁。

“七七,你是不开心吗?”

少女主动找话和兔公仔聊天。

郭惜若没好气:“废话。换谁谁能开心。”

但话刚说完,郭大小姐就觉出这话不太好。

小哭包的处境,比起她有好到哪里去吗?

同样都是被困在这样一个狭小的房间里,叶紫不仅没了至亲,甚至什么都看不见。

郭惜若盯着小少女看,犹豫着要不要说点什么缓解刚才那句话。

然而叶紫却声音温柔,脸上也满是耐心:“我们七七喜不喜欢太阳呀?我把你放到窗边,我们看看楼下的景色好不好?”

明明自己才是那个更需要照顾的人,叶紫却对着毛绒公仔露出了更加耐心温柔的那面。

这种无声包容对方,如同水一般柔和的态度,几乎让郭惜若难受。

她沉默了一会儿,猛不丁开口道。

“喂,哭包,你怎么不哭了?”

人可以变化那么大吗。早上她刚穿来的时候,小少女还抱着膝盖,默默抽抽搭搭掉眼泪。

这会儿就变得这么镇定平静,甚至反过来安慰和哄自己了?

郭惜若觉得叶紫有点奇怪。

叶紫轻轻拿起兔公仔,柔声回答:“因为我现在有你了呀。”

七七的出现就是一束光,是真的照亮了她的内心世界。

现在无论她做什么,身边都有七七陪伴。

而且…

叶紫内心有一种隐秘的安全感,那就是七七的存在,别人都不知道。这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七七。

这种独一无二的特别之处,支撑着她,让她像获得了最好的礼物和祝福那样,对于未来少了惧意。

小少女轻手轻脚把公仔挪到窗户边上,因为太阳已经快下山了,现在没那么刺眼了,放到窗边,七七刚好可以看看日落晚霞,还有楼下马路和人来人往。

叶紫现在看不见这些,对于所有的风景就愈发向往。

“坐在这里的话,能看到下面吗?”

她轻声询问,一只手提前摸了摸窗户,确保兔公仔放到窗台不会掉下去。

郭惜若好半晌没有吭声,她还停留在小少女上一句话带给她的影响里。

——因为我现在有你了呀。

怎么会有人把肉麻的话,说的如此轻而易举又直白。

郭惜若甚至有些反应不过来。

她没被人这么依赖和需要过,第一反应就想反驳:我是要走的,又不会在这里留一辈子。

然而当被小少女捧着,小心放到窗边,又听到对方希冀的问自己,能不能看见下面风景时。

那些毒舌的话,就忽然一个字也说不出了。

她看着窗外景色。

呸,并没有任何景色。

施家的老房子,位置不是特别好。本来就不是朝阳的方向。

轮到叶紫的这间小房间,采光更是糟糕至极。

窗户一打开,外面就是两栋楼房挨着的一块一平米空地。这里估计经常有人扔垃圾泼水下去,导致最下面的地上堆了许多颜色黯淡的垃圾袋。

看不到一缕阳光,逼仄阴暗。

总之,在这间房里看到的一切,都颠覆着郭大小姐的三观。

她就没见过这么糟糕的地方。

就连她家的佣人陈姐,住的房间都自带独立卫生间还明媚朝阳。

郭惜若条件反射皱眉。

“我听到客厅的钟报时了。是不是太阳下山啦?夕阳好看吗?”

身后小少女轻轻靠了过来,手按在玻璃上,青葱白皙的指尖随着玻璃慢慢滑动,仿佛是要追随着日落,去摸一摸阳光。

的确是有夕阳的时候,只是这里看不到。

那么狭窄阴暗的角落里,小房间像是被隔离在太阳所在的地方之外。

可是这里站着的小少女,明眸皓齿,五官清丽,是值得站在彩虹和星空太阳下的人。

她就连发丝都是乌黑柔软的,怀抱是香的,声音也是温柔动听的。

望着站在一片昏暗中的叶紫,郭惜若声音有些发干发紧,移开了视线。

“嗯,能看到夕阳。”

她说了谎话。

并且似乎还要在这条路上继续往前走,因为小少女追问:“外面风景是什么样的呀?”

郭惜若顿了顿,磨了磨牙齿:“有树,有蓝天,火烧云。鸽子飞来飞去。”

她实在不擅长说谎,但是戳破小少女的期待,就像是把一个身患绝症的人做的美梦戳破一般残忍。

郭惜若咬牙切齿的编织着属于小少女的这个美梦。

“你家门前有一棵大树,长到了五六层楼高。风景还可以,远处有一片湖。”

似乎是为了增加可信度,说着说着,郭大小姐忍不住把自家别墅里的一些风景搬了过来。

她睡觉的房前,就有一棵很大的梧桐树,枝叶伸展,野蛮的生长着,从种下来到长成,经历了几十年时间,遮天蔽日,非常嚣张的一层一层往上继续长着。

小时候郭惜若甚至动过从窗户里跳到树上的念头。

随着她的形容,叶紫那双杏眼仿佛也跟着看到了美好的景色,她弯着眼睛笑,像是一对月牙。

郭惜若目光落到小少女身上,第一次看到女孩儿灿烂笑起来的样子。

原来小哭包有一对非常好看的卧蚕,一笑就很生动,樱花般干净纯粹。它衬得那双失去了焦距的双眸如此美丽,水光莹莹非常美好。

叶紫一边听着兔公仔描述外头的景色,一边在脑海努力勾勒那副画面。

慢慢的,好像脑中真的浮现了如画一般的漂亮风景。叶紫满足的露出了笑容,梨涡一边一个,像只软萌小白兔抱着胡萝卜。

“七七,有你真好。”叶紫感慨的开口。

她试探着朝着郭惜若伸手:“我可以抱抱你吗?”

双目失明的人很没有安全感,叶紫觉得自己大概是得了什么肌肤饥渴症,所以非常依恋七七,想要对方毛茸茸的身体挨着自己。

哪怕现在是夏天,抱着有毛的公仔,可能会热出汗。

可她就想和七七贴贴。

郭惜若一下子竖起了全身毛发。

“不行。”她毫不犹豫拒绝。

郭大小姐不喜欢和人挨着肢体接触,哪怕现在变成了玩具公仔,这点习惯还是没有改变。

叶紫怔了片刻,小心翼翼收回手,咬了咬唇。

“对不起…”

她又忘记七七不喜欢别人碰到她了。

这下轮到郭惜若愣了愣:“你干嘛老道歉。”

那么软绵绵的性格,走出去还不得被人欺负死。一说她就直接道歉,你好歹负隅顽抗一下埃

叶紫不好意思的笑了笑:“因为是我没有尊重你的意愿,的确是我不对啦。”

“七七,你…你会离开吗?”小少女第一次这样问。

郭惜若不假思索:“当然,我是人,不可能一直待这里。多难受。”

在这一点上,郭惜若不想骗小哭包。

她是郭家唯一的继承人,肯定是要回去的。

她出了车祸,这会儿家里应该已经翻天覆地了吧?

也不知道老爷子会不会被急出个好歹。

爸爸和妈妈会不会来医院看她?

万一真的死了,回不到自己身体里怎么办?

郭惜若心情变得沉重,脑中塞满了各种不好的可能性。

郭家大小姐死在十六岁车祸。停!打住,不许再往下乱想。

郭惜若要怄死了,这个死法也太不光彩了,回头她那群跟班们该怎么笑自己。

毛绒兔公仔心事重重,玻璃眼珠都似乎蒙上了一层黯淡阴影,气呼呼的。

叶紫虽然看不见,可却隐隐感觉到七七似乎在不高兴。

是因为刚才自己问的问题吗?

小少女咬着唇,沉默了一会儿,声音软软开口。

“我以后我不问你这个了,七七你不要不开心。”

太阳刚下山,房间里光线彻底暗下去了,该开灯了。

然而叶紫因为失明,注意不到这一点,她就这么身形单薄的站在窗边,对着窗外扑面而来的浓郁夜色和黑暗,仿佛要被彻底吞噬,被人忘记。

郭惜若看着这一幕,心里莫名泛起几丝不太愉悦的情绪。

她嘴巴动的比脑袋快,不假思索的开口。

“行吧,你抱。”

说完又懊恼,差点咬断自己舌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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