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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6 第六十五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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许青舟与季涵从书房出来,时间其实已经过了很久。

空间宽阔的客厅,电视机上还放着动画片,但许笑嫣和陆承却埋头在茶几上做手工。

许笑嫣坐在脚凳上,陆承盘腿坐在地毯上。两个人面前摆着一个未完成的巨大木头房子。房子里面亮着灯,还有巴掌大小的书桌、床、迷你的小靠垫。周围散落着各种还没能完成制作的材料。

许笑嫣做的非常认真,时不时指挥一下陆承,“陆叔叔你帮我把四个椅子腿黏在椅子上哦。”陆承眯着眼睛,点头说好。他看见季涵和许晴走走出来,扫了一眼,又重新低头。

季涵叫了一声:“陆老爷。”

陆承这才放下手里的东西,起身和季涵去到餐桌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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许青舟走到茶几旁,坐在陆承刚才坐的位置。看了看许笑嫣,有点想讨好女儿。

“柔柔……在干什么?”

许笑嫣开心的咧出一个笑脸,把陆承刚才粘了一半的家具递给许青舟“爸爸,你来帮我!”

许青舟笑了一下,表情柔和:“好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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别墅客厅不远处的餐桌旁,陆承正在和季涵商量事情。季涵说:“之前那个合同我从文城拿过来了,你看一眼吧。最早签的是五年代理,现在马上要到期了,你给我准话,你说咱们还续吗?”

陆承说:“续!不能便宜了汉冬岚那个小**。具体什么条件,你跟进就行。不用给我过了,你全权决定吧。”

季涵翻了个白眼:“你又丢给我!之前你丢给我也就算了,人都出来了,你还想当甩手掌柜?你没觉得我最近脾气越来越暴躁了吗?陆老板我跟你说,你再这么压榨我,小心我哪天猝死。”

“招人啊……”陆承道,“不是一直让你去寻个合适的人选,补了……补了谢那谁的空吗!你现在拿着公司股份,顶着二股东的头衔,你就多辛苦点呗。”

“我——”季涵低声骂了句脏话,他实在是没办法在维持自己一贯的好涵养:“我辛苦……我再辛苦那也是为了能让你休假的。不是为了让你……”

后面的话,他声音变小。许青舟也就没再听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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陆承和季涵商量事情,一直到晚上十点多钟。许笑嫣放下手上的活。对许青舟书说:“爸爸我要睡觉了”

许青舟放下手里没做完的小抽屉,看着许笑嫣,看了很久说:“好。”

他起身把许笑嫣送进女儿的小屋子里。等许笑嫣洗漱之后,又亲手替她盖上被子。他问许笑嫣,要听睡前故事吗?许青舟知道以前晚上李琴琴都有给女儿讲寓言的习惯。结果许笑嫣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兔子形状的机器人:“小兔子会给我讲故事的。小兔子里面故事可多了。是陆叔叔买的。而且陆叔叔说,等爸爸你回来了,他就给我买一只真兔子养在院子里。”

许青舟点了点头,摸了摸女儿的脸。许笑嫣笑了一下,她躺在那张柔软的小床上,旁边并排放着巨大的布偶熊。她见许青舟一直盯着自己,便眨了眨眼睛,然后伸手摸摸许青舟的脸。

“爸爸,晚安。我也很想你。”

许青舟不争气的又有点想哭。此时房间已经关了灯,只留下一盏散发着昏黄柔光的夜灯。许青舟低头,神色晦暗而为肉。她在女儿额顶印下一个浅浅的吻。

然后说:“柔柔,晚安。爸爸爱你。”

许笑嫣闭上眼睛,许青舟离开了房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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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离开房间时,陆承和季涵已经谈完事了。季涵不见踪影,只剩下陆承坐在客厅餐桌上。

许青舟往门口走,刚走了几步,陆承立马追了上来。

“你要去哪?”

他从背后抓着许青舟的手腕问道。

陆承的手劲很大,攥的许青舟胳膊生疼。许青舟低头看了一眼手腕,又抬起眼睛看看陆承。他摇了摇头书哦:“我不知道。”

“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,我只是……我只是不该待在这里。其实我来见你,也只是想和你道个歉、再道个别。我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女儿。”

他说完回身,面对陆承,看着他的眼睛说:“陆承,我很抱歉欠了你那么多,对不起。但许河已经死了,如果你想,我也可以把自己这条命赔给你!我把命赔给你也都无所谓!我现在已经没什么不能再能失去的了。但我……但我就是不该待在这里!”许青舟说。

许青舟说完,用了些力气,想要把自己的手从陆承手掌中抽出来。

但是一瞬间陆承却握得更紧。

“我不要你的命,许青舟。我不恨你,你讨厌我或者恨我也都无所谓。你别走!我就是……你走了,我怕你出事。”他见许青舟没说话,便又继续道:“你在哪里,也没什么应该不应该的。如果你想,你可以待在这个世界上的任何地方。是,留你下来,是有我的私心。但你现在……你现在又还能去哪呢?回文城?那里到处都是认识你的人。你女儿在这里,你难道就不想留下来陪她一阵子……”

许青舟说:“她不需要我陪……”

“她需要!”陆承斩钉截铁的打断他,顿了半晌以后,又低声道:“我也需要。”

许青舟较上了劲,陆承的力气太大,许青舟觉得自己手指尖因为血液不畅而开始胀红、发麻。

他终于掰着陆承的手,把自己挣脱了出来。然后下一刻,他感觉自己整个人被一股巨力撞到了墙上。陆承猛的压住他,扣着他的脖子吻上许青舟的嘴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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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个吻太急切也太霸道。男人柔软的舌头用力地探进了许青舟来不及闭合的口腔。粗重的呼吸声,与不容分说的纠缠,像是饕餮一样的贪婪。陆承压着许青舟,在灯影下恶狠狠的吻他。湿热和柔软,像是黏黏腻腻的渴望。带着分别了长达一年的时空间隔。

身体比大脑更先反应过来那种熟悉。熟悉的气味、熟悉的温度、熟悉的热意。

舌间相触的刹那,像是两个人的灵魂都被从身体里抽了出来,被放在对方的手里把玩了一番。他们心里都不约而同的窜上一阵心悸。那种悸动从身体内部窜上大脑里,击碎了理智,又因为疼痛而重组起清醒。

许青舟被一种好像缺氧似的窒息感,猛的拉拽回来。

他像是个游魂,重归现世。猛然间四肢百骸都泛起了一阵密密麻麻的疼。

他遽然推开陆承,耳边是男人略微带喘的呼吸声。那些气息喷洒在许青舟的颈侧,让他察觉到了自己身体最细微的反应。

那种反应让许青舟觉得自己像被“啪”地抽了一个耳光。

刹那间他整个人都冷了下来。他又推了一把将陆承推得更远。

许青舟大嚷出声的时候,发现自己眼角溢出些水痕。

“够了吧,陆承!你怎么就不能放过我啊!”

许青舟说完以后,感觉到陆承肉眼可见的僵硬了一瞬。男人盯着他,仍在喘息着。他尝试着平复,却仍能感受到自己胸腔里砰砰跳动的心脏声。

他紧跟着也陡然吼了出声。

“我放过你!……呵。”陆承笑了一声,“我放过你,那他妈谁来放过我啊!许青舟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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陆承把许青舟压在墙上,眼眶四周都是殷红的血丝。他死死盯着许青舟说,“我也想放过你。”

“如果可能,我他妈也想把我的一颗心挖出来摔在地上!用脚后跟踩得稀烂然后指着它大骂,你他妈贱不贱啊!你他妈为什么就非得要爱上许青舟这个人啊!”

“可是我有什么办法!我能有什么办法!它他妈就长在肉里。”

陆承拉着许青舟的手,摸上自己的胸口。“我挖不出来啊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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许青舟扭过头,手指扣着墙壁,没有去看陆承的表情。

男人发红的双眼,像是含着滔天的愤怒,可是那底下又好像藏了些别的。那是许青舟不愿意去面对的某种感情。

陆承平复了一下呼吸,然后拉着许青舟的手,生来硬拽的把他扯进卧室里。

他让许青舟坐在床上,陆承坐在对面攥着他的手和他说话。

他说:“你知道吗,你走的那天。我早上起来,看到了手机短信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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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天,他浑浑噩噩的跑到客厅里,许青舟连保险柜的门都没关。陆承整个人一瞬间像是被冰水浇过,浑身都凉透了。

可是那时候,他的第一反应,竟然不是在担心U盘丢了会怎么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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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时候,我想的是,如果你走了,我该怎么办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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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一刻,陆承真的意识到,他输了。

在这场报复的较量里,他赔了夫人又折兵。他损失无数的时间、金钱,最终还把自己的一颗心搭了进去。

陆承悲哀又绝望;恐惧又慌张;愤怒而彷徨。

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,他只能急急忙忙的追到机场。停在门口的时候顾不上泊车,还撞坏了栏杆。他想的是不能让许青舟离开,他绝不能让这个人走。

可是当他真的见到了许青舟,见到了汉冬岚和许河,所有新仇旧恨尽数用了上来,甚至连谢霁都在他背后插了他一刀的时候,陆承又觉得,不如算了。

算了吧,面对那些伤害自己的人。强留在身边,或许只会带来更多的伤害。他已经预料到了自己接踵而来的铺天盖地的麻烦。

他自身难保,所以只能善罢甘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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陆承没有想过U盘会被偷。但他早就猜到了汉冬岚会报复自己。

无缘无故,许青舟如何得知当年的两桩旧事,陆承怀疑了,于是查到汉冬岚头上。他做了许多备选的预案,无论汉冬岚怎么报复他,他都能让对方捞不到好处。在商场上没有永远的敌人,汉冬岚是个精明的女人,她所想要不单纯是鱼死网破的报复陆承,她最终的目的无非还是利益。

所以事情虽然很糟糕,但并不是毁天灭地的灾难。

尤其是季涵,他总是有种深切的愧疚感。觉得自己没能察觉谢霁的心思、把早年陆承对许青舟做过的坏事告诉了谢霁、包括出差前一念之差忘了提醒陆承,都是自己轻忽之下的后果。他觉得好像自己又欠了陆承似的。所以一直竭尽心力的弥补和挽回。

陆承能够十个月就从看守所出来,季涵功不可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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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过或许也是因为季涵承担了大部分的辛劳与工作,陆承待在里面的时候,反而有些无事可做。

于是他有了更多的时间,去体验重重随之而来的情绪。

最开始的时候,是愤怒与恨。

那种浓烈的愤怒与恨意,几乎要把他整个人都烧成焦土。他挣扎在滔天的痛苦里,无数负面情绪几乎要把他淹没。

陆承尝试了各种方法,平息它们、调整自己。

然后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。直到那些愤怒与恨都淡了,最后剩下的,却是一丝藏在最心底的思念。

他在日复一日乏味、无聊而枯燥的日子里,一点点品尝那种思念。然后眼睁睁的、清醒的看着那种感情,一点点在自己心底滋生蔓延,最终长成缭绕的蔓藤,爬满了他的血管与骨骼。

思念,比愤怒更浓烈,比仇恨更苦涩,比爱更煎熬。

它不断的萦绕在陆承的意识里,终于让他变的妥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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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许青舟,一年真的太漫长了。快要400多个日夜,我总是在想你。”

“我想你在干什么?想你在哪里?想你过着什么样的生活。”

“我想你离开我会开心吗?我想到你开心,就又觉得愤怒得要发狂。”

“然后我想到了你要给许河治病,那种恨的感觉仿佛在烧心。”

“而当所有的愤怒和恨,都慢慢平息了下去以后,我还是单纯的在想你。我无法控制的在想你。”

“所以我才想找到你,我把许笑嫣接过来。她来参加夏令营,只有一个月的时间。我只是想你再给我一个机会。我知道你不爱我、讨厌我、甚至可能恨我。”

“但我还是……想要让你再陪陪我。哪怕就只有一个月,我总想着,或许有一万个万一,你能有一丁点的爱上我,离不开我呢?”

“你总要再给我一个机会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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陆承看着许青舟,把自己的心一点点挖出来,剖给他看。

“一年的时间,真的太长了。”

“或者说十七年的时间,真的太长了。”

“恨一个人太苦,也太累。我已经恨不动了。我不想让自己的后半辈子继续活在恨里!我也想让自己爱一个人,或者被一人爱。”

“所以即使两个月前,我的人身恢复自由。我也真的没有再去使什么手段,去打扰你和许河。我给了你时间,让你去给他治病,甚至是给他送终!如果这就是你无论如何都想要的,那我就给你!我让许河安安心心的走,我让他好死!”

陆承的声音有点急促,谈到许河这个名字是,他还是会控制不住的激动。

“我不是没有能力,我也不是输给了汉冬岚那个**,我能把你抢回来我做得到!”

“我把许河他抽筋扒皮,挫骨扬灰!我有的是手段报复他作践他,然后呢?我得不到丝毫愉悦我哥我爸妈我陆家一家三口也活不过来!我还要眼睁睁看着你痛苦看着你恨我!”

“——我告诉自己我让你走!如果你宁愿背叛我也要选择许河的话那我让你去照顾许河!我让他苟活着或者落个寿终正寝的好死!我不想继续活在恨里,我他妈放过许河,我也放过我自己!!!”

“可是许青舟……”

陆承看着他,颤声说道。

“我放过了自己,但我还是放不下你……”

“我能怎么办啊。”陆承哭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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